他,又像决意将他从自己的人生轨迹中除去,再也不可能原谅他。
夜色深沉,尚且有万家灯火点缀,而这方卧室宽敞又明亮,却仿佛陷入了遥远沉寂的晦暗中。
良久,夏惊蛰松开紧抓床单的手,将布料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,眼底苦涩的笑意又中了几分,比起无奈更像自嘲:“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结局了,如果再也不会见面,至少这样我不会恨他。”
枕霄一愣,下意识追问道:“那如果还有机会见面呢?”
对方似乎叹了口气,抬头看向他:“枕霄,如果是你,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好了半年,好到恨不得星星月亮都给他,连友情和爱情都分不清,只知道想喜欢他一辈子,那个人却突然扔下你走了,什么交代都没有,从此人间蒸发,让你在最该交朋友的年纪变得不信任别人,差点儿再也走不出来——你会想再见到他吗?”
“像老朋友一样再见面,假装无事发生,还是对他好,或者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,见一面就老死不相往来……有什么意义呢,留下的影响又不会消失,还不如不见了。”
枕霄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,哀伤得近于沉重,却残留着柔软的温度,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人的影子——几秒后臆想褪去,又平静地移开,望向了他身后无星无月的天幕。
他在说谎。
枕霄嘴唇紧抿,咽下堪堪出口的反驳,用尽可能事不关己的语气陈述道:“但你之前说,攒了很多话想讲给他听,再揍他一顿一笔勾销……”
夏惊蛰一愣,似乎没想到他还记得,过了几秒才轻声道:“嗯,那也是真话。”
他有很多用于说服旁人的话,却从来没能真正说服自己。
“行了,不聊这个了,怪难受的,”他摆了摆手,强行打断对方的追问,故作轻松,“又不是我想见他就能见的,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找不到他——不早了,洗洗睡吧。”
枕霄看着他嘴角别扭的笑意,差一点就脱口而出:不是的,只要你想,我现在就能让你“见到他”,然后把过去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你,再给你道歉,要杀要剐都随你……只要你还肯原谅我。
最终也没能说出口,他心知肚明的,夏惊蛰不想原谅他——不是不会,是不想。
他垂下视线,看了一眼电量还未过半的手机,说出的话言不由衷:“嗯,你也早点睡,明天我去复查,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,省得再被人找麻烦。”
夏惊蛰眉梢微抬,小声嘀咕:“说得跟只有你在才能保护我似的……”
“我至少能背你回来,”枕霄拿着手机站起身,路过他时若无其事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,动作温柔,像安慰又不尽然,“晚安。”
对方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,自下而上地抬眸看向他,墨色的眼底盛了一线灯光,亮得咄咄逼人:“枕霄,你呢?”
“什么……”
他喜欢又愧疚的人就这么直直望着他,像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小动物,话音强作镇定,却能听出底下透出的软:“你会走吗,像他一样突然消失,或者不知不觉地疏远我——等你追到喜欢的人,也不需要我的那天……”
不会有那一天的,占据主导权的人从来都不是他。
枕霄眼睫垂敛,望着眼前缺乏安全感的心上人,对腕骨间的疼痛恍若未觉,只是略微屈起指尖,再次抚了抚他的发顶,学着他从前的话语,低而郑重地承诺道:“不会,我会对你负责的,放心吧。”
——对儿时给你留下的创伤负责,也对你无从安放的感情负责,如果可以的话,还有你的余生。
这次不会食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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